中国向何处去？

笑看雪飘

北大三角地

今天的中国处于极危险的边缘，走得好会得到一个自由民主的结果，走得不好，则极可能陷入巨大的混乱，几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这里似乎存在三个群势：一、私人经济继续发展，个人主义得以奉行，生存方式内在要求实现民主；二、保守的既的势力加强控制，阻碍前进的势力，结果全面失控；三、社会的大多数人失去生存发展的机会， 进行暴力反抗。第一种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自康有为先生维新以来一直在进行的过程，是真的进步，是中国的前途。后两种群势是一个矛盾的两个方面，在世界范围的历史上都演出了不少，按中国的历史，极可能出现地方割据的内战局面。

> 如何走上第一条道路，避免后两种群势的发展，我以为根本还在经济的发展上，这是由中国目前所处的历史阶段的性质决定的。中国目前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历史阶段呢？我以为正处于工业文明取代农业文明、自由的私人经济取代行政隶属经济、自由的个人主义取代家族集体主义、民主的分权制衡政治取代独裁的集权政治、人人平等的法制社会取代不平等的特权等级礼治社会的阶段。这样的阶段在欧洲进行了四五百年，在中国到目前只有一百多年，还只是开了个头。

> 为何要把经济的发展当成社会发展的根本力量？这是因为实现社会进步、实现民主最重要的还在人心上，使国民改变农业社会的传统思想，养成法制民主的生活方式与观念。孙中山先生在中国实行的民主议会，由于采取的是由上而下的改变政府结构的方式，没有普遍的民情作基础，故只能徒有形式。那么如何改变民众思想，培养新的观念？固然需要思想者的呐喊、各种组织运动，然而这些都是软弱的。凡一个人思想的形成主要受其现实生活的影响，而一个人的生活其为生存的经济生活又占绝对的主要部分，故经济生活的性质与方式对人的思想观念的影响实是巨大的。比如一个向地主或政府缴租的农民与一个通过市场交易而向契约对方或政府纳个人所得税的农民，两者从生活中得出的结论是大不同的，前者得出的是人身等级隶属的观念，后者得出的是平等交易、权利与义务交换的观念。

> 就个人经验言，一个人的思想来源于教育书本的占十分之一二，来源于生活体验的当占十分八九。这些时候有人高呼复兴儒学，实则中国何须提倡儒家传统？中国人哪一个不是生活在传统里面？单从学术思想上打倒孔子，何曾改变中国人的生活方式？最后连闹得最凶的人也回家去做他的孝子去了。其实儒家的精神根本的不在理论而在身体力行，颜习斋之习顾亭林之行都是深得其髓。它最重要的东西是礼，即等级与服从的制度与观念，在今天的中国又何尝不是每一个人每一天都在注意与实行的事情？一个从小浸泡在等级尊卑观念里的人，叫他如何与人平等相处？只知服从履行义务而不知权利的人，如何去对抗强权、捍卫自己的尊严？（孔子与H.Hayek都主张人是rule-following animal,从人的外在行为去制定规范，就今日而言，在自由、平等、民主的前提下，重建诚、义、孝等伦理规则是中国恢复精神家园的不二之方。）

> 在任何一个时代任何一个社会，如果权力得不到制约，必然导致没有权力的一方被压迫，有权力的一方肆意妄为、道德堕落、无能、蔑视人的尊严与权利，结果是整个社会的萎缩。

> 谈中国的事情，首先得清楚中国是个农业社会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如果中国的农村中国的农民不发生根本变化，则任何的社会变革在中国都是不可能的或极脆弱的。中国的农村经济结构一直没有发生实质变化，今天的农民仍象二千年以来的祖辈一样生产、缴租、服役,耕地仍以人口均分，以家庭为生产单位。行政当局严禁土地兼并，使大地产、大种植业及相联属的工业不可能出现，也就使农村的工业化不可能出现。有讽刺意味的是，唯在农村公社时期才巨大的改变了传统结构，然此种农村公社却是政府集中权力，以家族形式统治一个国家的产物，是另一个“圣库”，其失败是必然的。新政策上台后，中国的经济由长期的压抑后突然失去压力而反弹，导致短期内的大幅度发展。然此发展的速度原是建立在一个极小的基数上的，更重要的是，认真观察中国目前的经济结构，可看出确未发生实质变化，工业化、市场化的 经济远远谈不上，其发展的性质与历史上任一个和平时期社会财富的量积累是一样的。

农村的经济不改变目前体制，必然停留在旧体制所能达到的繁荣顶点上，不能再进一步，中国的农民解决了温饱，却永不能改变其恶劣的地位，这种分散的非产业性的农业经济如历史上的任一时期一样，是极脆弱的，一旦出现大的自然的或人为的破坏，可立成一片废墟。目前农民大量涌入城市，抛废耕地，当局应该予以良好的政策，废除种种限制，建立相应的组织与制度，使农民成为工人，从而允许私人资本购并抛废耕地。总之，农村的前途在实现农业的产业化。实现此目的，在允许土地兼并，允许土地兼并实际在允许土地私有。财产私有是现代民主法制社会的基石，在此基石上才建得起自由的、平等的市场，才建得起个人的经济。

目前中国的民间资本受到严重的压制，在农业上我在上面已略及，在其他领域的情况请参阅拙文《民间资本受到桎梏对中国的影响》（北大新青年，青年学者沙龙）。此问题须仔细研究撰长文才能说的清楚，此处就不及了。

为什么要主张经济的私有化？原因在现时代及将来人类的发展乃在以个人为本位的契约的社会，而逐渐消除公共权力（国家）的强迫性的统治，将来的国家将除去现在的暴力性质，而成为民有、民享、民治的公共事业的管理机构。个人主义乃是这种社会的基石，而个人的独立又首在经济的独立。